文 / 全球移动通信协会高级顾问、清华五道口智慧企业家高管课程学术顾问王建宙

中共中央提出要加快第五代移动通信（5G）网络、数据中心等新型基础设施建设进度，目前所说的新型基础设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，即以先进的科学技术为基础，支持数字经济的发展。加强新型基础设施建设有利于稳投资、促销费、助升级，促进经济高质量发展。

5G 是新型基础设施建设中很重要的一个部分，在此次抗击新冠肺炎疫情中 5G 发挥了很大作用。在 火神山 雷神山 医院建设的同期 5G 网络建设同时开始，医院还没有完工，现场已经通过 5G 网络开始全球直播。5G 在抗击疫情中还发挥了很多具体作用，比如通过 5G 进行远程诊断，有负责护理、消毒、运输的 5G 机器人，还有 5G 的温度测量系统等。总体来看，在此次抗击疫情中 5G 发挥了很好的作用。

为什么要加快 5G 网络建设

5G 体现了通信技术的进步

从 20 世纪 80 年代的第一代移动通信开始，从第一代移动通信（1G）、第二代移动通信（2G）、第三代移动通信（3G）、第四代移动通信（4G）到现在的 5G，大概每 10 年移动通信升级一次。在移动通信升级过程当中笔者有两个非常深切的体会：

一是技术的发展没有止境。20 世纪 80 年代第一代移动通信出现时，当时的手机被称为 大哥大 ，被认为是最先进的通信技术，虽然当时手机很大，但与固定通信相比提供了很多便利。由于很快网络容量出现不足，不久就升级到了 2G，解决了网络容量问题，又出现了短信等一些新的业务。到 2000 年又迎来了 3G，当时 3G 又叫国际移动电话系统 -2000（International Mobile Telecom System-2000，简称 IMT-2000），被称为新世纪的移动通信标准，计划使用很长时间。制定 4G 标准时又叫长期演进方案（Long Term Evolution，简称 LET），当时认为很久以后才会用到。但没想到随着智能手机的发展，网络功能又出现了不足，4G 很快就全面投入建设使用，在 2013 年开始商用。今天我们又迎来了 5G 商用。

二是每一次移动信通技术的发展都会改变人类的生活。2G 时出现了短信，短信对于我们生活是一个很大的变化，替代了电报、传真、写信，成为一种新的文化手段。3G 时手机可以用来上网。4G 时移动支付、网约车等各种即时服务开始出现。每一次移动信通技术的升级都给我们生活带来了很大变化。

5G 与 4G 相比技术性能提高很多，主要的特点是高速率、低时延、高密度。比如峰值速率，4G 是 1 吉比特秒（Gbps），而 5G 达到了 20Gbps，在连接数密度方面，5G 每平方公里达到 100 万个连接，更突出的是时延，5G 在时延方面达到 1 毫秒。5G 是一种技术演进，各项指标在 4G 基础上都有大幅度提升。2020 年 5G 网络已经有了，但还需要有一个发展的过程，网络覆盖要不断扩大，技术指标也会改进。

目前我国的 5G 网络情况是：2019 年 10 月 31 日，中国移动、中国联通、中国电信宣布开通 5G 商用服务，截至 2019 年末，三家运营商共建设 13 万个 5G 基站，2020 年 3 月中国移动 5G 手机用户超过 1000 万。根据三家运营商提出的计划，2020 年中国移动要修建 30 万座 5G 基站，中国联通和中国电信各自要建设 25 万座 5G 基站，很快我国将建设成一个全球最大的 5G 网络。

目前全球都非常重视 5G，从来没有像从 4G 升级到 5G 这么重视。以前大家都只当作是移动通信技术的升级，这次各国都把其提升到了发展数字经济的高度，提升到了作为一个国家综合实力重要组成部分的高度。GSA 的最新全球 5G 网络发展报告显示，截至 2020 年 3 月，全球有 359 家运营商在测试、实验、试点、计划和部署 5G 网络；80 个运营商宣布建设 5G 网络；35 个国家和地区的 63 家运营商推出了 5G 服务，包括 55 个移动服务和 34 个固定无线接入（FWA）服务。

2019 年 4 月 5 日，韩国三家电信运营商对普通用户提供 5G 商用服务，韩国成为一个实现 5G 商用的国家。2019 年 6 月，英国运营商沃达丰在部分城市推出 5G 服务，2019 年 6 月，中东运营商 VIVA、ZAIN、Ooredoo 提供 5G 商用服务。这次新冠肺炎疫情会推迟一些国家的 5G 建设，法国、西班牙、奥地利、葡萄牙都已明确要推迟 5G 频率的拍卖，可能会使 5G 的整个节奏放缓。

5G 具有巨大的市场需求

我国为什么要加快 5G 网络建设？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有巨大的市场需求。一方面可以满足数据流量增长的巨大需求。从 2013 年开始有 4G 到目前，人均每月使用的数据流量每年都在快速增长，2013 年达到每人每月 1 吉兆（G）流量，当时认为已经非常了不起，因为 2G 时代每人每月流量只有 30 兆（MB），3G 时代每人每月流量为 300MB，现在每人每月流量达到了 8G。从现在的趋势看，这个流量还会继续上升，现有的网络无法支撑不断增长的数据流量需求，仅是满足数据流量增长的巨大需求，我们就有必要加快 5G 网络建设。另一方面，人工智能、工业互联网、大数据、智慧城市这些数字经济的基础建设都需要通过 5G 网络来实现更有效的传输，只有更好地传输这些项目才能实现更好的交融。

中国企业在 5G 领域具有优势

中国企业在 5G 领域具有优势，加快 5G 网络建设可以使这些优势得到更好的发展。我国在 5G 方面的优势非常明显，据统计，中国企业（中国移动、华为、中兴、大唐）在 5G 标准化组织担任关键职务有 30 多个，华为主推的极化码被确定为 5G eMBB（增强移动宽带）的控制信道编码方案，中国移动主编了第三代合作伙伴计划（3GPP）的 5G NR（新空口）中 5G 空口技术的框架性文件，我们很深地参与了 5G 标准的制定。

在 5G 专利方面，截至 2019 年底，华为排名第一，中兴第五，进入前 15 名的还有中国信科、OPPO、vivo，很多中国企业在 5G 专利方面占有优势。在产品研发方面，华为和中兴是全球 5G 网络设备的主要供应商。全球移动通信网络设备主要供应商从 1G 到 5G 发生了很大变化。1G 时代只有摩托罗拉、爱立信，当时市场供不应求。由于无线通信设备效益很好，2G 时代原有的所有电信设备制造企业都生产移动网络设备，包括美洲、亚洲、欧洲等很多公司，华为和中兴也是在这个过程中开始发展起来的。3G 时代移动网络设备供应商有了整合，不少公司开始退出，到了 4G 时代再次整合，只剩华为、爱立信、诺基亚 - 西门子、中兴 4 家。到了 5G 时代供应商主要是华为、爱立信、诺基亚、中兴、三星五家。这个过程中，中国企业不断扩大，从 2G 开始进入，4G 迎来转折，5G 处于领先位置。

发展 5G 有什么作用

拉动投资

根据中国国际经济交流中心、中国信息通信研究院发布的《中国 5G 经济报告 2020》显示，预计到 2025 年 5G 的总投资额是 1.5 万亿元，5G 投资会涉及很多行业，包括电信运营、电信设备制造、电信网络建设施工、半导体芯片制造、光纤光缆制造、电信仪器仪表制造、电信设备元器件制造、电信设备基础材料制造、移动终端设备制造、系统集成、网络应用开发、网络应用服务提供等行业。

投资 5G 先要深入研究 5G 的产业链和生态系统，不要轻信 5G 概念，一些号称 5G 的概念企业其实跟 5G 没有什么关系。投资不要轻信概念，更不要炒作概念。投资 5G 不要只盯着 5G 产品和元器件制造，这个虽然很重要，但更要关注研发 5G 应用服务的公司。5G 领域一定会出现新的独角兽，这些独角兽可能主要在应用服务领域。

拉动消费

移动通信行业主要分为网络、终端、应用三大部分，以前在网络投资方面价值比较高，随着手机的发展，终端所占的价值比重部分不断上升，最终 5G 终端的价值会超过 5G 网络。5G 终端对消费有很大的拉动，从以往经验看，每次移动通信升级换代，都会引发终端的更换潮，5G 的到来也会引发换机（手机）热，随着 5G 终端成本的降低，终端更换将越来越多。《中国 5G 经济报告 2020》显示，至 2025 年，5G 终端消费总额将达到 1.4 万亿元。5G 最大的拉动消费在应用消费方面，在 5G 的总价值中 95% 为应用服务，包括各种应用程序（App）和平台，5G 在应用消费方面具有很大的潜力。

5G 将使我国的信息基础设施得到整体改善和提升，创造经济增加值，推动我国经济的高质量发展。目前全球都非常重视 5G，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数字经济在全球经济中的作用越来越大，数字经济的基础是网络，而在网络中无线网络越来越重要，一个国家的网络水平基本上也可以体现这个国家的综合实力。无线网络是数字经济的入场券，是缺一不可，不是可有可无的，因此全球对 5G 发展给予高度重视。预计到 2030 年，5G 直接创造经济增加值 2.9 万亿元，间接拉动经济增加值 3.6 万亿元。预计 2020 年、2025 年和 2030 年，5G 直接创造增加值分别达 920 亿元、1.1 万亿元和 2.9 万亿元，10 年间的年复合增长率为 41%。2020 年、2025 年和 2030 年，5G 间接拉动增加值分别为 4190 亿元、2.1 万亿元和 3.6 万亿元，10 年间的年复合增长率为 24%。

5G 带来哪些创新机会

5G 的创新表现在各个方面，此前提到 5G 的三大部分——网络连接、终端设备、应用服务。比如华为、中兴在网络连接方面做了很多创新，与网络相关的传输、光纤光缆、元器件等各种设备制造有很多创新机会。在终端设备领域，目前我国主要手机设备制造企业基本都能够生产 5G 手机，未来数量可能继续增加，质量不断改善，并伴随着各种创新。

在应用服务领域创新机会是最多的，占到 5G 总价值的 95%。5G 应用场景主要包括增强型移动宽带、高可靠低时延通信、大规模机器通信。增强型移动宽带方面，在现有的 4G 服务基础上，由于速率的增强，可以创造很多新的服务，比如一些大数据传输的业务；高可靠低时延通信方面，5G 由于时延可以达到 1 毫秒，以前很多没有的业务现在也可以创造出来，比如无人驾驶、智能物流、远程医疗等；大规模机器通信方面，可以更大规模地实现物联网。

以宽带视频为例，各国目前对宽带视频给予很大期待。以前大型直播需要转播车、各种复杂设备，现在只需要一张 5G 卡就可以实现，数十台的摄像机内容可以直接传送到电视台，可以直接传播 4K 或 8K 电视。直播视频在 4G 之后发展起来，5G 时代会有更多的商业模式产生出来。最早的时候手机只有话音，有了短信后就出现了各种各样的商业模式，有了智能手机后又产生了更多的商业模式，就像从文字到图像，从图像到视频，每一次的演进都会产生很多新的服务，带来新的商业模式。短视频目前以一种社交网络的方式出现，给我们一种很大的想象力。

远程医疗也是 5G 应用服务，也很有发展潜力，包括远程诊断、远程操作检查仪器、远程手术、远程救护车（危重病人上救护车就能得到医生的远程指导）。

5G 的应用分为行业应用和消费级应用。总的来讲，5G 应用会从行业应用开始，5G 应用开发需要一个过程，5G 与人工智能（AI）的结合将产生 5G 应用的全面爆发。

如何抓住 5G 的创新机会

鼓励企业家和投资者参与 5G 创新

现在很多 5G 项目是由电信运营商和电信设备制造商所开发出来的，它们最早掌握了 5G 的技术，最了解 5G 的性能，有理由最先开发出 5G 的创新项目。今后电信运营商和设备制造商会继续在 5G 创新方面发挥重要作用，但从 3G 以后的应用开发来看，仅靠电信运营商和设备制造商仍远远不够。像 4G 时的支付宝、微信支付、滴滴出行、抖音、快手等很多应用都是互联网公司和其他行业企业创新的结果，有大量的投资者参与其中，而且创新了很多商业模式。企业家和投资者的参与可以跟运营商、制造商很好地结合起来，可以进一步推动 5G 的应用开发。

创新要从对 5G 的深入理解开始

管理学大师彼得 · 德鲁克曾提出过创新的七个来源，包括意外事件、不协调的事件、程序需求、行业和市场变化、人口结构变化、认知的变化、新知识。5G 的创新来源于新知识，是一种新的想法和新的技术产生的。以新知识作为来源的创新有一个特点，就是不能按照我们此前的市场研究、市场调查方法来了解市场有哪些需要，根据需要再行动。苹果公司乔布斯曾说过： 人们不知道想要什么，直到你把它摆在他们面前，正因为如此，我从不依靠市场研究。 在 5G 的创新中，消费者也说不出来具体需要什么，只有通过深入地了解 5G，把产品制造出来，让消费者来进行选择。彼得 · 德鲁克认为，基于知识的创新是企业家精神中的超级明星，它既能变得家喻户晓，也能获得财富，这才是人们通常所说的创新。在基于知识的创新方面，既然现有的市场研究不是很有效，我们进行 5G 的创新，首先要对 5G 有深入的理解。很多企业都在创新，有的成功了，有的没有成功，有各种各样的因素，其中对行业发展趋势的预期是最重要的，而这种预期是建立在对行业深入了解的基础之上。对于 5G 也是一样，如果不懂 5G 是什么，很难发挥想象力创新。无论是做发展计划还是做发展创新，一定要深入地了解 5G，真正地理解 5G。

5G 创新要先易后难，循序渐进

5G 创新需要条件，首先网络要全面覆盖，其次一些规章制度需要改进。无论是网络的覆盖还是规章制度的修改都需要时间，但有很多事情现在可以做。可优先开发的行业应用包括智能控制（远程驾驶、远程操作、重型机械、联网的机器人）、智能物流、安防系统、远程医疗、远程教育，这些应用可以一边建设网络一边开发商用。可优先开发的消费级应用包括增强现实（Augmented Reality，简称 AR）/ 虚拟现实技术（Virtual Reality，简称 VR）、视频类应用、娱乐类应用，总体来说就是先易后难，循序渐进。

从补短板中寻找创新机会

我们有大量的从 0 到 1 的创新，但 5G 也有很多创新是从 1 到 N。我国的电子产品制造业经历过三个阶段：第一阶段是组装（低附加值），第二阶段是配套加工（提升价值），第三阶段是完整的生态系统（设计、供应、装配、品牌）。经过几十年的努力，我国的电子产品制造业已经形成完整的生态系统，全世界大部分手机都是我国制造。当前不少人在谈论制造业转移的问题，想不想转移是一回事，能不能转移是另一回事，短时间把整个产业链转移出去，至少在移动通信行业是做不到的。我们之所以形成一个健全的生态体系，主要有三个条件：一是长时间磨合，我们经过几十年的努力，形成了现有的供应体系，这需要一个时间的过程，任何一个国家要形成一个生态系统或供应体系必须要有很长的时间；二是建立供应链不仅是成本的问题，还是知识集中的问题，我国经过长期培养，在通信行业有几十万工程师，这不是短时间内可以形成的；三是市场支持，供应链背后有一个强大的市场支持。

尽管我们在通信领域有了完整的生态系统，但短板依然存在，比如核心元器件（半导体芯片）、关键设备（表面贴装机、光刻机）、基础材料（玻璃、薄膜）、无源器件（电阻、电容）、智能手机操作系统，补短板中也可以寻找很多创新机会。

本文根据作者 4 月 18 日在 五道口在线学习计划 上的演讲整理而成。本文刊发于《清华金融评论》2020 年 6 月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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